宫中对峙,迟来的哀求。
京城四门落锁,宫城之内,风声鹤唳。
我爹的三十万大军如一把悬在皇城头顶的利剑,让整个京师都陷入了恐慌。
萧玄下令封锁所有宫门,将我“请”回了坤宁宫。
名为“请”,实为软禁。
坤宁宫外,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,围得水泄不通。
他大概以为,只要控制住我,就能拿捏住城外的我爹。
天真。
他屏退了所有下人,偌大的寝殿,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。
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伪装,他脸上的愤怒和惊恐再也掩饰不住。
“沈清辞!你到底想怎么样!”他低吼着,像一头困兽。
我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,看都没看他一眼。
“陛下不是都看到了吗?和离,清君侧。”
“你这是要逼宫!是要造反!”
我吹了吹杯中的热气,淡淡地说:“陛下慎言。我父亲的旗号是‘清君侧,诛梁氏’。君,还是君。只要陛下除了身边的奸佞,我父亲自然会退兵。”
萧玄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。
他知道,这是我爹给他留的最后一点体面。
也是唯一的台阶。
只要他肯处置梁家,肯废了梁月儿,这场危机就能化解。
可他是皇帝,是天子。
他怎么能容忍被一个臣子,用兵权逼到这个地步。
他的骄傲,他的自尊,不允许他低头。
他在殿内烦躁地来回踱步,许久,他终于停了下来,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,近乎哀求的语气说:
“清辞……我们是夫妻。你父亲只是一时糊涂,你让他退兵,好不好?只要他退兵,今天发生的一切,朕都可以既往不咎。”
他开始打感情牌了。
他走到我面前,试图抓住我的手。
我端着茶杯,轻轻一侧,避开了他的碰触。
他尴尬地停在半空,脸上闪过受伤。
“清辞,你忘了我们大婚时的誓言了吗?你说过,会永远陪着朕。朕也说过,要与你‘一生一世一双人’。”
听到这八个字,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我抬起头,直视着他的眼睛,冷笑着反问:
“是吗?那陛下将梁月儿接入宫,封她为妃的时候,可曾记得这句誓言?”
“那陛下为了安抚她,将原本属于我母亲旧居的‘上阳宫’赐给她时,可曾记得这句誓言?”
我的每一个问题,都像一把刀,精准地扎在他的心口。
他的脸色白了一分。
他又提起,“清辞,你忘了你生辰那年,朕为你亲手在别院种下的那片梅林吗?你说你喜欢红梅,朕就为你寻遍天下,种了整整一个山坡。”
“我记得。”我点头,随即话锋一转,眼神变得冰冷,“那陛下将梅林风景最好的地方,划给了梁月儿建‘听雪亭’时,可还记得,那片梅林是为我所种?”
“你为了让她开心,任由她折下开得最盛的那一枝红梅,做成簪花。可你记得,你说过那株梅树,是我们的定情树?”
萧玄被我问得哑口无言,脸色苍白如纸。
他大概从未想过,我记得这么清楚。
他以为我的温顺,我的大度,代表着我的遗忘和不在意。
他不知道,那些他随手施舍的伤害,早已被我一一刻在心上,成了永不磨灭的疤痕。
他终于慌了。
他不是因为愧疚而慌,而是因为发现,他引以为傲的“恩情”,在我这里,早已变成了催命的符咒。
他那套“打一巴掌给个甜枣”的把戏,再也玩不下去了。
“是朕错了!清辞,都是朕的错!”
他彻底放下了身段,抓住我的手,声音里带上了哭腔。
“朕不该宠信月儿,不该冷落你!你原谅朕,朕立刻就下旨,废了梁月儿,将她打入冷宫!不,朕将她赐死!还有梁家,朕把他们都杀了,好不好?”
他急切地许诺着,仿佛只要杀了梁月儿和梁家,我们就能回到过去。
我看着他,只觉得无比恶心。
原来在他心里,梁月儿的性命,梁家满门的性命,也不过是他用来挽回我的一个***。
何其凉薄,又何其可笑。
我用力甩开他的手,站起身,与他拉开距离。
“晚了。”
我的声音,没有温度。
“萧玄,从你为了制衡我沈家,而决定利用梁月儿的那一刻起,就晚了。”
“从你让她踏入宫门,让她一次次挑衅我,伤害我的那一刻起,就晚了。”
“从你亲手毁掉我们之间所有信任和情分的那一刻起,一切就都晚了。”
我看着他彻底绝望的脸,心中没有快意,只有一片死寂的厌恶。
“收起你那廉价的爱和悔恨吧。我嫌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