涅火金莲

公元1592年初春，南方的交趾并不象中国北方那样寒冷刺骨，南方绵绵的细雨却注定了这一年的不平常。在大明王朝几次远征交趾后，交趾之地仍是***不堪。南方黎氏政权与北方莫氏政权一直争斗不断。

明万历八年，广西边境土司陆佑发生叛乱，战火一度遍及两广，并波及江浙一带。于此同时，西南云南边境的缅东地界，陇川土司多士宁被养子岳凤所杀。为与大明王朝抗衡，岳凤投靠缅甸东吁王朝，在云南边境发动武装叛乱，引导缅军一路北上，叛军一路打到云南境内，先后攻陷施甸、盏达等地。

边疆烽火传来，年轻的明朝万历皇帝决定对缅甸用兵，并派大将邓子龙为平南将军，南下两广，平定广西土司叛乱。命四川总兵刘綎为征西将军，出征西南缅甸。

交趾南方黎氏政权趁大明远征缅甸和广西平叛无暇顾及***之际，乘机攻破北朝首都河内，***北方莫氏政权灭亡，***南北为之一统。但***黎氏政权朝政却把持在权臣郑松、阮淦两人手中，朝局仍旧***不堪，新的后黎政权拒绝承认中原王朝宗主国地位，拒绝入朝纳贡，并不断派兵侵扰西南大明边疆，战火一度烧到云南、广西境内，历史上称之为“阮郑之乱”。

西南边疆再次告急。消息传到北京，年轻的万历皇帝于当日朝会对此事进行了廷议。

时张居正去世，新任内阁首辅张四维缺乏战略眼光，在***上主张全面废除张居正“一条鞭法”，在用人机制上，排斥异已，任人唯亲，对外主张安抚谦让。

年轻的万历皇帝由于长期处于帝师兼内阁首辅张居正阴影之下，也急需去除张居正的影响。因此，在张四维力主下，曾经带来万历中兴的“一条鞭法”被全面废除，张居正生前的门生故吏被逐出朝堂，朝局一度陷入混乱，经济遭受极大***，大明王朝开始由盛转衰。

此时朝堂上虽有内阁次辅申时行、御史张问达尽力维持，内有司礼掌印***冯保极力相帮，三人联手对张四维的种种倒行逆施做法进行了一些***，但后期朝廷仍然***不断。

年轻的万历皇帝在接到边疆告急文书后，急忙召集朝臣商议此事。

“诸位爱卿，如今交趾叛乱，犯我大明边疆，广西、云南边境告急，今日朝会，主议议题是否对交趾用兵。想我大明王朝自洪武皇帝开国以来，从未有失国土之事。交趾之民，本为我古蜀地居民迁陡至此，秦灭蜀国时，蜀国末代王子蜀泮率其族民南迁百越之地，建瓯雒国。公元前214年秦朝始皇帝派大将屠睢远征百越，统一全国，在原百越之地设立了南海、桂林、象郡三郡，后又历经几次中原百万大***，与当地南越人部落联姻融合，交趾之地90％人口实属我华夏族之后裔。交趾之地也历朝为中华领土，与华夏民族同宗同源，秦设象郡，汉设交趾、九真、日南。隋唐设***都护俯，宋设交州，南宋后期虽短暂脱离过中原王朝统治。但这短暂的分争离合，就如同中原王朝之纷争，正所谓久合必分，分久必合，华夏民族的根魂还是在一起的，但至我大明王朝一统华夏以来，交趾之地重归一统，历经中原王朝管辖而不衰，我先祖成祖皇帝设交趾省，宣德帝撤交趾省设***王，历经分分合合，但交趾均尊崇中原王朝为正统，如今交趾叛乱，拒绝承认我大明王朝之宗主国地位，我意欲派军平叛，收复故土，让我大明王朝江山重归一统，各位卿家意下如何？”

待万历皇帝说完，内阁首辅张四维率先出班奏曰：“启禀陛下，臣下认为万不可出兵交趾，交趾之地，地贫人蛮，虽历朝历代归为我中华故土，但历朝历代交趾都***不断，向朝廷进贡甚少，而用兵耗资却巨大。就拿我朝来说，交趾之地历经了数次***，不知消耗了我大明王朝多少库银国力，也正因如此，我朝宣德皇帝才决定弃省而设***王，许其只进贡不来朝，依臣之见，不如弃之”。

“张大人真是大方得很啊，对我大明疆土动不动就弃，今日弃这儿，明日弃那儿，只是我大明王朝有多少国土可以让我们弃？且不说隆庆二年，木邦宣慰司土舍罕拨因东吁王朝的进攻向中央王朝求援，结果遭到王朝拒绝，更可恶的是当地地方官员，在土舍罕拨承袭宣慰司时因索贿不成，还拒绝替其上表承袭宣慰司官职，引起土舍罕拨不满，只得向缅甸东吁王朝屈服。当时就有人说：‘朝廷只爱一张纸，丢掉地方两千里’。难道张大人还要让这段历史重演吗？守土抗敌是我辈之职责本分，也是历代王朝之规矩，若遇外敌入侵就弃之不顾，朝廷还要我等在朝堂上干什么？况***历朝皆为我华夏族之故土，虽内乱时有，但百越之地，本就人烟稀少，自秦朝以来，中原王朝历经多次***百万和官员流放、教化当地黎民，与当地蛮人已深度融合，方有今日之交趾。交趾之地与我中原本就同根同源，书同文，血同源，如何弃？今我大明王朝国力昌盛，正好用兵，收复国土，归为一统。若弃交趾于不顾，则西南各夷必将信心尽失，心生异心，祸乱之心必起，此举牵一发而动全身，不可胡乱轻言弃之”。内阁次辅申时行对张四维所奏进行了驳斥。

吏部尚书王国光眼见张四维在廷议中处于下风，他本是张四维亲信党羽，系张四维提拨方才到吏部尚书这个位置，并对张四维之事格外卖力。于是也出班进言道：“陛下，张首辅所奏之言句句是实，且不说历朝对交趾的实际控制情况如何，但至我朝一统中华以来，对交趾历次用兵，都耗资巨大，交趾乃贫瘠之地，进贡少，驻兵却消耗巨大，历次朝廷用兵，未免殃及无辜，祸及黎民，得不偿失，不如派一使臣前往招抚，只要***退兵，不侵扰我大明边疆，并可许其立国，免动刀兵”。

“交趾与中原一样，同为王朝故土，同根同源，如何能弃？若弃之，那历代王朝先民将士鲜血不是白流了吗？那祖宗江山社稷不是白丢了吗？今日又弃土地，明日又割地方，那我大明江山还要我等之辈何用？大明江山又有多少疆域能让我们送和割？那皇上将来又有何面颜去面对大明王朝的列祖列宗？皇上万不可轻信这帮奸党之言而弃交趾，主弃之徒都是奸臣之辈，欲陷皇上于不利，致国家江山社稷安危于不顾，还望皇上明察”御史张问达本就为人正直，听张四维等主张弃交趾，并出班痛陈张四维之***行为

“不管是弃还是用兵，大家都还是议议吧，今日朝会，言者无罪”。万历帝为避免冷场，为张四维打了个圆场，为安抚大家，让大家各抒己见。

“我是主张弃”

“我主张抚”

“我主张剿”

“我赞同朝廷出兵”

……

一时各方意见不一，在朝堂内吵着一团，争论不休，万历皇帝见一时难形成廷议，有些心烦意乱，便散了朝会，独自回到内廷中去。

这时总管***冯保上前安慰道：“皇上，不必为今日朝会之事与此等尔辈烦心，此等军国大事，深系国家社稷之安危，还需皇上乾纲独断，不可听了那内阁首辅张四维之言，贻误了江山社稷之事，若弃交趾，必使朝野震动，使西南各夷尽相效仿，终使西南半壁江山尽失，张四维此想是谄皇上为不忠不孝之地，望皇上罢免此人，从速调兵，宜早从事”。

万历白了冯保一眼，并未说话。他并不是不想用兵，只是朝廷上大臣们如此争斗，使他难免有些心烦意乱，他知冯保是为国家着想。只是近日听说他结交外臣，偶有贪墨之事，本就欲治他之罪，只是目前朝廷政局混乱，万历帝暂时还没治他之罪。他不想***干政太多，落下宦官干政的口实，于是并撇下了冯保，简直往慈宁宫去了。这几日因为***之事，今***还没来得及向太后请安，此时正好心情烦闷，正好去慈宁宫听听母后意见。

此时，李太后正在宫中与国舅议事，见皇上前来，道：“皇上，今日哀家听说朝堂上廷议交趾用兵之事，大家众说纷纭，还有人主张放弃交趾，不知可否有此事？”

皇帝道：“是有张四维、王国光等有此进言，儿臣尚未允准，今日来此宫中，也正想听听母后意见。”

太后道：“此等军国大事，哀家本不应多言，只是那交趾自古为华夏领土，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。皇上既已亲政，此等军国大事，廷议意见虽然要听，但也要有正确判断。在朝廷廷议不下时，皇上还需乾纲独断，不可误信小人之言而误国。如今你帝师、内阁首辅张居正已逝，许多朝廷之事哀家也不便插手，今日听国舅来此谈到今日朝会之事，哀家认为内阁首辅张四维之言万不可听，我朝之先皇永乐大帝以来，保疆域，拓疆土，并立下“天子守国门”之规矩，如何能将交趾疆土随意就弃之呢，交趾历朝均为我中华之故土，若弃之，则西南各蛮夷必人心燥动不稳，朝野震动，弄不好会导致西南半壁江山尽失，今***国舅亦言不可弃，奈何他年纪尚小，官微言轻，在朝廷上也不便多言”。

皇帝只道是太后是想为国舅谋取官职，似有不快之意，他怕日后外戚乱政。听知是国舅告知太后今日朝会之事，甚为不悦，本来想与太后商议之事，也因太后的几句话而扫兴，并向太后道：“太后深居宫中，年岁大了，还是在后宫颐养天年为好，不必为朝廷之事费心劳神才是。皇儿也主张对交趾用兵，今日只是想让朝臣议议，多方听取大家意见罢了，既然太后也主张用兵，待明日皇儿朝堂上颁下圣旨，出兵就是了”。

太后本欲再交待几句，奈何皇上并不想听。

“太后还是早些休息吧，今日皇儿已累了，出兵之事，还是待皇儿再斟酌斟酌再说，明日再议也不迟”。言罢，并举步走出了慈宁宫，惹得太后、国舅一阵惊愕。

“关上大门，除了边疆紧急军情禀报，今日我谁也不见。”万历皇帝对身旁总管***冯保吩咐道。

近侍***冯保静静地站在一旁，他知道这几日皇上为国事烦忧。今日朝会上，皇上一直闷闷不乐。他一向以郑和为榜样，心想如果我能像三保公公那样，也能为皇上分忧，浴血疆场，为国家出力，那该多好。可惜他没有那样的气魄和机缘，他的命运早已注定，无法改变。

“皇上今日思理朝政，无关人员禁止打扰。”冯保向宫内***吩咐道。

宫门缓缓关闭，万历皇帝独自坐在宫内，神色凝重，若有所思。他凝视着墙上悬挂的疆域图。交趾之地，自古以来便与中原血脉相连，同宗同源，岂可轻易割舍？但连年战乱，民不聊生，朝野上下，意见纷纭，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艰难抉择之中。

思虑再三，皇上还是决意对交趾用兵，主意已定，万历帝回到寝宫，直到深夜方才就寝。

次日，万历帝于朝堂颁下圣旨：朕意已决，交趾自古为我中华之领土，同宗同源，万不可弃，朝廷决定对交趾用兵。并派滇西侯沐昌祚和平南将军邓子龙为正副帅，征调川、滇、黔、桂、粤五省兵马，从广西、滇西东西两路，水陆并进，进军交趾，剿灭叛逆，复我疆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