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说什么?忘之死了?”
龙城最好的医院的VIP病房里,众人的神情各异。
我的亲生母亲坐在病床前,瞪大着眼睛,似乎并不相信面前的***口中的话语。
“开玩笑的吧!”
一向讨厌我的大哥瞪大了眼睛,难得让我从他的眼底窥见了几分惊惶失措。
“是啊,***同志你们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?”
“我们昨天从山腰上下来的时候,明明看见他——”
没有受伤。
我飘浮在空中,看着神情震惊的大哥,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嘲讽般的冷笑。
我明白他们此刻正在执拗些什么,毕竟他们一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。
三天前,因为弟弟夏铭的一句羡慕班上同学可以一家人出去野炊的话。
一向嫌弃山中荒芜的妈妈,便提出去龙城附近的山顶露营野炊。
爸爸不在,我们四人便开了两辆车出发。
可车子开到半山腰时,正准备靠边休息,车子却不知怎么忽然失控,撞上了一旁的石壁。
妈妈和大哥因为坐在正副座当场昏迷,我只感觉自己的前胸后背遭到了重击,但很快这种疼痛便消失,意识开始格外地清醒。
我从车里爬了出来,看着已经变形的车子,和破碎的挡风玻璃,根本来不及多想。
脑袋里唯一的念头,便是要将被困在车里,受伤的家人从开始冒烟,随时可能会***的车子里救出来。
好在坐在正副驾驶的妈妈和大哥夏至雨被安全气囊护住,只是陷入了昏迷和一些轻伤。
将他们从车里扛出来时,夏至雨已然苏醒,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抓着我的衣领,急声道:
“铭儿呢?铭儿是不是还在车里?”
我望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扛出来的夏铭,点了点头。
下一秒便被他用力推开,整个人摔到了地上,后背重重撞上了地上的一块碎石。
我疼得闷哼了一声,一股浓烈的剧痛似乎从后背蔓延到了身体之中,疼得我几乎脸色煞白,直不起腰。
我疼得几乎顾不了其他,可偏偏这时夏至雨正在车门前朝我大喊:
“你愣着干嘛?铭铭的腿被压在座位的缝隙里了,赶紧来帮忙!”
可能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大,吵醒了短暂昏迷的妈妈。
见我不为所动,夏至雨只能极为嫌恶地瞪了我一眼,随后扭头朝着妈妈喊道:
“妈,快来!”
“铭铭的腿被卡在车座当中了,应该是断了,你们快来!”
刚刚从昏迷之中醒来的两人,听见夏铭出了事情,也不顾自己是否也带着伤,连忙冲到车前。
两人一齐将因为疼痛,满脸惨白的夏铭从车里抬了出来,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。
“妈妈,哥哥,我好疼。”
夏铭那张本就如同摇曳白花的面容,此刻更是一碰就碎般脆弱,三人围着他眼中满是心疼。
全然无人在意,方才将他们从车里扛出来的我,正坐在地上,疼到直不起腰。
“妈——哥哥——”
我感觉有些不对,我的四肢似乎正在逐渐发冷,我朝他们伸出手虚弱开口,连唤了好几声,这才引起他们的注意。
“妈,快叫车,快点。”
在我的提醒下,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掏出窃听打电话叫车。
但叫完车后,却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了我一句是否有事儿,见我摇头,便再次转头安慰起了夏铭。
我的心里泛起一阵心酸,我并不奢求他们感谢我,他们哪怕多询问我几句,我心中也能好受许多。
可他们没有。
他们的眼里,从始至终都只有夏铭。
车很快便来了,他们来不及多想便先将夏铭扛进了车里,随后上车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。
夏铭的腿可能骨折,根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坐着,只能横着坐。
也就是说,原本能坐五人的车上,现在根本没有了我的位置。
妈妈有些尴尬地看了我一眼,他上下扫视着我的身上,最终确定我并没有受伤后,对着我抱歉道:
“忘之,你弟弟伤得很严重,妈妈没有办法,必须要先送他去医院。”
“你应该可以理解***对吗?”
“可是……”
我垂下眼眸,心中揪起一般的疼痛。
我握紧拳头,第一次想要大声质问为什么要再一次将我抛弃的时候,却听见夏铭的声音从车内传来:
“妈妈,我好疼,铭铭好疼啊!”
“小铭,是不是快死了?”lv
“妈,别跟他废话了,赶紧上医院啊!”
夏至雨怀中抱着不停呼痛的夏铭,脸上满是担忧的焦急神色。
“忘之,你自己打车去医院吧。”
听见夏铭的呼痛,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对我的愧疚,嘭的一声关上车门,催促司机赶紧去医院。
车子如同箭一般很快在我眼前消失了踪影,就如同许多年前一般。
可是,我也很疼啊!
可是,我也是你的儿儿啊!
为什么,又要抛弃我一次?
我的心逐渐同我的手脚一样变冷,他们只顾送夏铭去医院,让我自己打车回家。
又哪里想过,这里是龙城的郊区,怎么可能打得到车。
我只能忍着疼痛一步步走下山,每走一步都是如此艰难,每走一步眼前便开始浮现之前的所有过往。
也不知道走了多远,我再也走不动了。
***在一旁的树上,意识逐渐模糊。
只听见方才半山腰的地方发出一声***般的巨响,我彻底没有了意识,永远闭上了眼睛。
我,死于脾脏破裂。
所以,单看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。
如果当时,他们选择报警,或者叫救护车而不是选择私家车。
或许现在,我还能活。
***将我的死因以及他的质问毫不避讳地展现在几人面前的时候,妈妈身形摇晃,几乎是立刻崩溃跪倒在地上。
爸爸收到消息风尘仆仆赶来,刚到门口便听到了我的死讯。
那一刻他几乎是目眦欲裂,冲过去抓住了***肩膀,朝他怒吼逼问道:
“我不是不让你去吗?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!没事儿你去什么山顶,野什么炊!”
“你不知道忘之曾经不小心丢过一次,对山顶有阴影吗?”
“哪怕一次,你能不能心疼他一回!”
似乎是受不了***,在爸爸的质问下,妈妈竟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。
醒来之后,他强撑着身体,不顾爸爸和夏至雨的阻拦,一定要跟去警局。
他跪在我的尸体面前,哭到近乎昏厥。
我就漂浮在半空中,看着自己的尸体平躺在停尸间内,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握紧我已经僵硬的手,听他哽咽道:
“忘之,妈妈对不起你,妈妈接你回家。”
这句话,多讽刺啊!
将我亲手丢弃的人,如今痛哭流涕地跪在我的尸体面前,说要接我回家。
可我哪里还有家啊。
他口中的家,或许是家,但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