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毡房,沈清欢颤抖着抱住火炉,这才好受了一些。
桌子上是未完工的刺绣,这是她熬夜做了许久,准备在肉孜节送给阿布拉社的礼物。
干裂的手指抚摸着上面的动物犄角花纹,这是对阿布拉社由衷的祝福。
她狠下心,把未完成的刺绣扔进了火炉。
噼里叭啦的声音响起,精美的刺绣瞬间化为灰烬。
她留下的东西不多,除了这些,就是自己进北疆以来拍的照片。
刚开始只有辽阔的草原风景,越到后面,就只出现了阿布拉社一个人。
明朗的月色下,阿布拉社握着马鞭,倚靠在树上,懒懒地看着吃草的羊群。
深邃的面容让沈清欢心跳加速,掩饰般地按下了快门。
“清欢?”门口传来乔勒潘试探的声音,“我可以进来吗?”
沈清欢猝不及防回神,慌乱地收起了照片。
“清欢,你不要怪阿俄,”乔勒潘拽着她的衣服,“他是因为太担心我,才那样对你的。”
阿布拉社跟在乔勒潘背后,平淡地睨着她。
“乔勒潘之前一直在县里生活,她刚回来,也不习惯,你也多担待担待。”
“什么?我好歹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,你说这话可就看不起我了啊。”
乔勒潘不满地嘟囔着,颇为熟悉地掐了一把阿布拉社。
阿布拉社只是无奈地摸她的头,眼里却是细碎的光。
“行了,你不是闹着要去山里玩,现在还去不去了?”
乔勒潘像是才想起来一般,热情地向沈清欢邀约。
“对了,清欢,我和阿俄要去山里采蘑菇,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。”
沈清欢摇摇头,“不用了,我还得整理一下照片。”
阿布拉社意外地盯了她好几秒。
平时他无论去哪里,沈清欢都要跟着去,美其名曰是要拍摄照片。
这还是第一次,她拒绝了邀约。
只有沈清欢知道,她不过是想多一点和阿布拉社的独处时间。
他们有着各方面的差异,民族不同,信仰不同,生活方式也不同。
沈清欢在北疆两年,就是为了向他证明,自己也可以和他们一样。
“这样啊,那好吧,到时候我给你带蘑菇吃。”
沈清欢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,不由得苦笑一声。
就算她做了这些又如何。
也许在阿布拉社面前,只不过是一个难缠的异族女孩罢了。
“清欢,”阿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,递给她一个创伤膏药,“涂一涂吧,这样会好受一点。”
沈清欢动容地接过,感激地道谢。
阿***丈夫几年前就去世了,她一个人在这里住着,养点鸡鸭,做点小本生意,日子也过得不错。
今年沈清欢刚迁徙到春牧场时,就认识了她。
阿妈是一个传统的游牧人,黑黢黢的脸,洁白的头巾,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,可看向沈清欢时,却带着慈母一样的心疼。
“准备什么时候走?”阿妈擦了擦她脸上的泥沙,这里尘土飞扬,沈清欢总是灰扑扑的。
沈清欢不由得动容起来。
一个认识不久的人都能这样关心她,可是阿布拉社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。
也许,她真的应该离开了。
“等到阿布拉社转到夏牧场,我就会离开了。”
“那正好,正好过完肉孜节。”阿妈激动地絮絮叨叨起来,说着以前节日的趣事。
沈清欢依靠在她身上,只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。
遥想她刚来的时候水土不服,什么都不习惯。
喝咸奶茶吐一身,吃奶疙瘩的时候酸的牙都要掉。
阿布拉社就会抱着她,讲哈萨克族古老的故事。
他的声音雄浑有力,像是遥远的钟声,沈清欢听着听着,莫名就心安了下来。
那样滚烫的拥抱,沈清欢以为,自己会一辈子都记得。